中國人推崇“滴水之恩,涌泉相報”。至于怎樣報恩,教科書里沒有說,通常做法是:贈恩人錢財,替恩人消災(zāi),最不濟,也要給恩人幾分情面,否則就可能被罵成忘恩負(fù)義。 有的人比較另類,偏偏跟恩人對著干,宋代高官富弼,就是這么一個“怪咖”。
富弼是洛陽人,“骨灰級”反戰(zhàn)人士,曾建議大宋皇帝“二十年口不言兵”,并多次出使契丹,巧妙周旋,拒絕割地給外族,晚年因反對王安石變法,退居洛陽。他出仕之前,被譽為洛陽才子,有人不服,暗中詆毀他。某日,富弼正在街頭閑逛,有好事者提醒他:“某某在背后罵你。”富弼表情淡然:“或許他是在罵別人。”那人急了:“他指名道姓罵你呢!”富弼仍不動怒:“大概是有人跟我同名同姓。”
后來他當(dāng)上了宰相,也不擺官架子,別說是下屬官員,就算是平民拜見他,他也會客客氣氣地讓座。 為人隨和,居高位而不驕;處事溫和,被罵而不惱,可見富弼的過人之處。按說,這種人很難與他人發(fā)生沖突,可富弼偏偏跟恩人抬起了杠。
富弼是被范仲淹一手提拔的。老范比小富早入仕途,出于愛才之心,他不但把小富的文章推薦給了當(dāng)時的宰相晏殊,還牽線搭橋,幫小富娶了宰相的閨女,后來又找機會助小富贏得了皇帝的青睞。可以說,沒有范仲淹,就沒有富弼的光明前途。常人得此提攜,必對恩人畢恭畢敬。富弼呢?我們翻開史書,看一個例子——
山東匪徒出沒,官府鎮(zhèn)壓不力,反而與匪徒勾結(jié),于是朝廷派范仲淹和富弼處理此事。富弼認(rèn)為,應(yīng)當(dāng)把那些跟土匪勾結(jié)的官員都?xì)⒘,范仲淹覺得不妥:不用這么狠吧!地方官府兵力不足,貿(mào)然剿匪,勞民傷財,按兵不動是權(quán)宜之計,也是可以原諒的嘛!
話說到這兒,想想范大人對自己的恩情,富弼好歹該示弱退一步,他卻臉紅脖子粗地跟恩人吵起來了:“這些狗官拿著朝廷俸祿,竟姑息養(yǎng)奸,若不嚴(yán)辦,以后誰還去剿匪?” 范仲淹氣得臉都白了。旁人看不過去,拽拽富弼的袖子:“你太過分了,范大人對你恩重如山,你就這么報答他?”
富弼嚴(yán)肅地說:“我和范大人是君子之交,君子和而不同。大人舉薦我,正是因為我遇事有主見,我怎能因報恩而放棄正確的主張?” 有人把諂媚當(dāng)感恩,有人把沉默當(dāng)感恩,富弼則把堅持真我當(dāng)感恩。盲目報恩,可能讓清官變貪官,倘若恩人行事不當(dāng),顧人情就難免亂法紀(jì)。 幸好,君子的恩人也是君子。范仲淹不但不記恨富弼,而且更欣賞他了:“小富不是俗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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