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薩的眼睛
眼睛是心靈的窗戶。
大昭寺,被稱為“拉薩的眼睛”,是因為那里供奉了文成公主進藏時帶去的釋迦牟尼12歲等身像——佛祖在世時唯一親自加持的等身佛像。這尊佛像最初供奉在小昭寺,郎達瑪滅佛的時候被雪藏,到了后弘期重見天日,被請到了大昭寺,和尺尊公主帶去的釋迦牟尼8歲等身像換了位置。
沒有到過大昭寺廣場,沒有看見過廣場上磕長頭的場面,永遠不會明白,拉薩的眼睛,原來有那么大的魅力。
走到大昭寺廣場上,耳邊充斥著一片“擦擦”聲——那是木板和身體接觸地面的聲音。
當這種聲音,以江河奔入大海之勢聚集起來,從四面八方將我包圍的時候,心,忍不住為之一顫!
廣場上儼然一片磕長頭的海洋。
不管是滿臉滄桑的老阿媽,精干的小伙兒,還是懷抱孩子的年輕媽媽,亦或是漂亮的姑娘,在這里,都共享一個同樣的身份:信徒。
每個信徒,自尋一小塊空地,在身前放下木板,脫下鞋子,立在板頭。雙手合十,舉過頭頂,然后依次在眉心、胸口合十,再下跪,前傾,俯身,雙手從體側(cè)伸出去,直到五體投地,用額頭叩問大地,然后站起。如此重復。
不消10秒鐘的動作,信徒們一氣呵成,我卻需要數(shù)十個動詞才能描繪。
在我眼里機械化的動作,他們卻演繹得如此自然流暢,不知道要有多少回的重復,才能達到如此熟練的境界。
看看他們手心厚厚的繭子,和額頭深深的烙印,就能明白幾分。
他們的眼睛里,儲滿著希望;他們的臉龐上,鋪灑著坦然。
那是信仰的力量。當內(nèi)心充滿力量的時候,就能超然于一切外在的苦痛。
最永恒的時尚,叫信仰
至今我都很慶幸,我是上午去大昭寺的。
旅行社都是安排游客下午去大昭寺的。我沒有去過。
后來我才知道,下午的大昭寺,充斥著三角小旗。至于佛像,統(tǒng)統(tǒng)被鐵鏈子隔開。
哦,那上午的體驗,簡直是天差地別!
大昭寺的上午,是朝佛的時間,對藏民免費開放。對于我這樣手捧相機、身穿沖鋒衣的旅行者來說,雖然85大洋的門票依然免不了,但能體驗一下朝佛的盛況,也算是此行的幸運。
來到這里,請調(diào)動起你全身的感官吧:
聽,磕長頭的信徒們,手掌上的木板在地上發(fā)出此起彼伏的“擦擦”聲。
看,蜿蜒的通道上擠滿了等待的藏民,提著酥油,捧著哈達。
聞,大殿里散發(fā)出酥油燃燒時的陣陣香氣,像是一場盛宴正要開席。
觸,我和信徒們一樣,為了能將額頭叩上佛祖12歲等身像而激動不已!
我是大昭寺門口遇見他們的——十幾個小伙子。
他們的臉上,雕刻著堅硬的風景;他們的衣裳,早已失去原本的顏色。
他們灰頭土臉;他們衣衫襤褸。
他們用外表無聲地向人們宣告:他們從家鄉(xiāng)一路匍匐而來。
他們從大門口,徑直朝著大殿的方向,一步一個長頭磕過去!
佛祖近在眼前,他們的手上依然套著木板,他們的身前依然裹著圍裙,他們的腿上依然綁著護膝。
縱使他們做好了應付一切艱險磨難的準備,在臨近終點的這一刻,他們的心靈,被急切的期盼所焦灼,他們的眼睛,被近在咫尺的希望所點燃。
最終,我看到,這群小伙子在覺康大殿門口席地而坐,雙手在胸前合十,用男中音整齊而有力地念誦。本該是振奮人心的時候,他們卻異常平和,只有帶著滿足感的虔誠,在臉上靜靜流淌。
忽然明白,僅僅靠陽光和空氣,并不能使這塊高地不朽——還需要信仰。
當我們在不停追逐時尚的腳步的時候,在這里,信仰,才是最永恒的時尚。無論遇到什么樣的苦難,信仰,總像是高山上的雪蓮花,在信徒的心里盛開。
當我們將額頭叩上佛祖時,此前得到的一切、失去的一切,都變成了過往;所有的人和事,猶如一道風景,從身邊匆匆掠過。最終留下的,只是一份經(jīng)歷,和對信仰的執(zhí)著。在佛祖眼里,這已足夠,并且值得。
請原諒,這一次,我沒有多少精彩的照片可以奉送。我當然可以說,那是因為大昭寺里面禁止攝影,縱使那里繁華滿目。
但事實是,面對這樣一個場面,我?guī)缀鯚o力舉起相機,只能用一種靜默表達。
隔絕外世的浮塵
我在書上看見過這樣的形容:八角街是龍嘴,大昭寺是夜明珠,被八角街含在龍嘴里。
要我說,八角街像是一個母親的懷抱,而大昭寺則是她懷里的孩子。
母親輕輕地摟著孩子,用自己的臂膀,小心呵護,不讓孩子沾染了外世的浮塵。
縱使外面的世界怎樣翻天覆地,怎樣燈紅酒綠,大昭寺里的酥油燈總是明亮,哈達總是潔白,轉(zhuǎn)經(jīng)筒始終金光閃閃。
如我這樣的游客,流連于八角街,是因為這里有成堆的工藝品能填滿我的手信行囊,有山南敏珠林寺的嘛呢拉康能滿足我的好奇之心,有瑪吉阿米的酥油茶能豐富我的味覺體驗。
哦,瑪吉阿米,這個八角街上著名的黃房子。我的旅行攻略告訴我,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,曾在三樓的陽臺上會見他的情人。
而今,我在這個變成餐廳的陽臺上,等著我的烤牦牛肉排上桌,然后張望著樓下的風景。
過往的人群里,有一種人身份特殊:轉(zhuǎn)經(jīng)人。對他們來說,來八角街,只為一個目的:轉(zhuǎn)經(jīng)。
晨曦初露,他們從四面八方匯聚到這里。
轉(zhuǎn)經(jīng)筒在手中輕輕搖動,念珠從指尖顆顆滾過。
我管圍繞八角街的轉(zhuǎn),叫“公轉(zhuǎn)”,管轉(zhuǎn)經(jīng)筒的轉(zhuǎn)叫“自轉(zhuǎn)”。
在這里,不管是公轉(zhuǎn)還是自轉(zhuǎn),都得是順時針的。
潮水般的游人和旅游紀念品從他們身邊流過。他們打量一眼,然后用一種置身事外的姿態(tài)對待這一切,按照自己的節(jié)奏,在八角街上留下一圈又一圈的腳印。
當太陽西落時,他們又迅速淹沒在高原夜晚清冽的空氣里,仿佛一切都沒有發(fā)生過。
當新的一輪太陽升起的時候,又有轉(zhuǎn)經(jīng)人會走在這條名叫“帕廓”的轉(zhuǎn)經(jīng)道上。
我很想知道,今天的轉(zhuǎn)經(jīng)人和昨天的轉(zhuǎn)經(jīng)人,是不是同一撥人呢?因為我去了好幾次八角街,幾乎沒有看見過相同的面孔。
那又有什么關(guān)系呢?后來我明白:不管是不是同一撥人,反正都是轉(zhuǎn)經(jīng)人,反正他們來過。而且,大昭寺里的佛祖也一定知道,他們來過。這就足夠了。
這是一個需要仰視的地方
這是一個需要仰視的地方。
我說的可不是青藏高原。它當然需要仰視,尤其是對于我生活的平均海拔只有4米的東海之濱來說。
我想說的是,即使站在海拔3600多米的拉薩,不管是在北京東路上,還是龍王潭公園,你仍然需要仰視她——布達拉!
第一次看到布達拉,是在民航班車上,路過。
第二次看到布達拉,是在大昭寺頂上,遙望。
第三次看到布達拉,是在北京東路上,仰視。
她那么遠。雖然僅僅隔著一條人行道和綠化帶,我仍然吃力地抬起頭,對著天空,瞇起眼睛:那紅磚,那白墻,經(jīng)歷了高原的風吹日曬,被世世代代的子民目光擦拭,還散發(fā)著圣潔的光芒。
她又那么近。之字形的階梯,似乎就在腳下,只等我邁開腳步。黑白分明的窗戶,似乎一伸手就能夠到,只等我去撩起那層面紗。
什么叫做情不自禁?那么就請站到這里,抬頭。
布達拉門前的人行道邊上,有幾位老阿媽在磕長頭。若不是她們提醒,我就成了她們和布達拉之間的障礙物了。
雖然我不是信徒,但我尊重一切信仰。于是我繞到他們背后,站在北京東路的自行車道上。
如果說那時有什么要感恩的話,我只想感謝佛祖對我的恩典——沒有老阿媽的那一句提醒,也就不會有此行最喜歡的照片,和這份感動。
她們向著布達拉宮,一次次俯身大地,任身后的車流奔騰,旁若無人。
我舉起相機,將她們雙手合十的畫面一次次記錄、定格,任身后的自行車叮鐺響作一片,同樣旁若無人。
我終于明白:先前把布達拉當作久違的情人,簡直就是我的一廂情愿——我根本不配。
太陽仰頭,把燦爛貼在布達拉宮的金頂上。太陽俯首,把溫暖灑在這些信徒的臉上。這里的陽光和溫暖,是屬于她們的。
布達拉宮圍墻外頭有一圈轉(zhuǎn)經(jīng)筒,是拉薩第三大的轉(zhuǎn)經(jīng)道,叫“孜廓”。和八角街的“帕廓”一樣,這里得順時針轉(zhuǎn)。
我嘗試著去推動那些手柄,因為不熟練,漸漸地竟成為轉(zhuǎn)經(jīng)人流中的礁石了。
他們也不怒我,靜靜地從我身邊繞開,伸手去推下一個轉(zhuǎn)經(jīng)筒。
在任何狀態(tài)下保持淡定從容,是我從這里獲得的財富。
放下。愛
終于走進了布達拉,在到達拉薩的第三天上午。
之所以沒有一下子就扎進布達拉去,是因為我希望自己有足夠的心理準備,來面對這里的故事。
布達拉懷里的之字形階梯,在我看來,是雪域高原上最具美學形態(tài)的建筑。
來到這里,就不該抱怨這階梯太高太陡。既然已經(jīng)來到海拔3650米的拉薩城,這100多米的高度,又怎能阻擋我們的腳步?
走在那長長的坡道上,不管是信徒還是游客,每個人都在觸摸歷史的陣容。
從五世達賴開始,布達拉宮,就在這座山頂上逐漸壯大起來,從一個法王洞,一座觀音殿,發(fā)展為整片的建筑群:紅宮、白宮、德陽廈宮。
紅宮是安放歷代達賴靈塔的地方。從五世到十三世,一共有9座靈塔。
錯了。
事實是,這里只有8座靈塔。
缺掉的那一個,是六世達賴——倉央嘉措。
走進藏區(qū)的人,幾乎沒有一個不知道倉央嘉措。如果你還是不知道,那么去聽聽朱哲琴的歌,名字就叫做《六世達賴喇嘛情歌》。
顯然,詩人是不適合信仰格魯派的,更別提做活佛了。色戒,就像是壓著孫猴子的五指山,壓得倉央嘉措郁郁寡歡。
叫他念念不忘的,是情人的溫柔鄉(xiāng)。
白天,他是至尊無上的倉央嘉措。
夜里,他是溫柔多情的宕桑汪波。
于是,他就在普度眾生的大愛和卿卿我我的小愛之間苦苦掙扎:
入夜去會情人,
破曉時大雪紛飛。
足跡已印到雪上,
保密還有什么用處?
當這些詩句從倉央嘉措念筆尖下流出來的時候,一定滲透著深深的無奈:寒冬里哈出一口熱氣,轉(zhuǎn)瞬就凝結(jié)成一團白霧——涼了。
佛祖對倉央嘉措說:看破吧。
而倉央嘉措,選擇了另外一種看破——放下。
放下教義,放下經(jīng)文,用一種原始的力量,在紅塵俗世里無所畏懼地親吻愛情的芳澤。
歷史,這位愛搞神秘的導演,為倉央嘉措剪輯出了一個叫后人浮想聯(lián)翩的結(jié)局:執(zhí)獻京師途中,倉央嘉措在青海湖邊失去了音訊。有人說他被推入青海湖,葬身湖底;有人說他被好心的押解官釋放,隱姓埋名,云游四海,弘揚佛教;還有人說他逃跑了,還塵歸俗,和情人廝守到老。
不知道這位風流倜儻的達賴圓寂何時,圓寂何處,所以,布達拉宮里缺了那么一尊靈塔。
歷史總是殘忍地不肯說出真相。
如今,我看到的,是白宮里頭,倉央嘉措的僧袍被折疊出人的樣子,坐在他曾經(jīng)坐過的僧床上,周邊有木欄桿圍住,像是拉起了一道警戒線。再看看紅宮里,那些金光燦燦珠光寶氣的靈塔,有一種無奈,欲語還休。
即使身后有千斤萬兩黃金加身,若要放棄當下的自由,該是何等的不甘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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