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園：文人雅士的樂園
http://www.zfkbjt.com 添加時間：2014/2/19 9:02:03 來源：河南省旅游局信息中心 點擊次數(shù)：
幾乎整整10年，筆者與古吹臺比鄰而居，晚飯后散步的時候，幾乎每天都要在那個園子留下蹤跡。有一年，雪夜探訪，蒼松翠柏布滿白雪，古典建筑分外妖嬈，鳥兒已飛絕，小徑人蹤滅。萬籟俱寂，一幅人間勝景模樣。當(dāng)時忽然想起了“汴京八景”之一的“梁園雪霽”，暗想要是天氣晴朗，雪后的這個園子一定是十分養(yǎng)眼的�？上У氖牵覀冊僖部床坏焦湃说牧簣@了，看到的只是舊址，那些花木、那些建筑已經(jīng)不是當(dāng)年場景了。君不見，梁園宮室豪華、風(fēng)光無限；君不見，梁園主人梁孝王一擲千金，門客無數(shù)。梁園，一個被歷代文人雅士津津樂道的樂園。從文化層面上講，梁園的概念并不僅僅是一處園林，似乎成了一個具有豐富內(nèi)涵的文化標(biāo)本。
一
說起梁園，有人說在商丘，筆者查閱文獻(xiàn)，最終發(fā)現(xiàn)，稱呼開封的最多。特別是在宋元以后，梁園幾乎已經(jīng)成了開封的別稱。當(dāng)年的那個園林十分大，“孝王筑東苑，方三百余里”，孝王就是梁孝王，北魏酈道元在《水經(jīng)注》中有“梁孝王始都大梁，以其土地下濕，后遷睢陽”之說�！蛾惲麸L(fēng)俗傳》、《括地志》、《元和郡縣志》等典籍也有這樣的記載，認(rèn)為梁園在開封，梁孝王的都城最初就在開封。宋人沈存中《登吹臺詩序》曰：“繁臺，即梁孝王吹臺也。”明人劉昌《吹臺駐節(jié)詩序》稱，“城南有吹臺，世乃言梁孝王臺”，“ 唐杜甫從李白登吹臺，慷慨悲歌，為一時所慕。故后世騷人詩客，以不得至開封、登吹臺歌嘯為欠事”，就是明證。 “宋人《輿地廣記》即云：‘梁孝王增筑焉’。”李濂對梁園位置做了準(zhǔn)確的考證。他在《汴京遺跡志》中說：“梁園，在城東南三里許，相傳為梁孝王游賞之所……”李濂認(rèn)為劉武由汴遷睢陽，只是遷都，與開封轄屬并無關(guān)連。梁孝王筑東苑三百余里，并非三百里內(nèi)盡為園林，而應(yīng)是三百里外猶有苑所離宮，這便是梁園。乾隆皇帝南巡的時候經(jīng)過開封吹臺題寫一首詩，里面就有“凌晨陟吹臺”、“杜子真豪矣，梁王安在哉”這樣的詩句。吹臺就是師曠演奏音樂會的地方，就是現(xiàn)在開封的古吹臺，梁孝王是漢文帝的兒子。
根據(jù)《史記·梁孝王世家》記載，漢文帝共有4子：景帝劉啟、劉武、劉參、劉揖。其中，劉啟和劉武為竇太后所生，深受竇太后的寵愛。公元前178年，漢文帝分別封劉武為代王、劉參為太原王，而將“愛之，異于他子”的劉揖封為梁王，又派了當(dāng)時的青年才俊賈誼任太傅。4年后，職務(wù)變更，劉武為睢陽王。后來，劉揖因為從馬上墜下來死了，文帝傷心之余，在公元前168年，又調(diào)劉武為梁王�？梢�，梁國在文帝時期就有著不同于其他諸王的政治地位。漢景帝即位后，因梁孝王和他是同母胞弟，更是對他憐愛有加。當(dāng)時梁國“為大國，居天下膏膚地”，梁孝王不但有了政治資本，而且還有了經(jīng)濟(jì)資本，為以后建筑大的園林打好了良好的基礎(chǔ)。
今天，我們只能從文獻(xiàn)中一覽梁園的華美了，據(jù)《西京雜記》卷二記載：“梁孝王好營宮室苑囿之樂，作曜華之宮，筑兔苑。園中有百靈山，山有膚寸石、落猿石、棲龍岫，又有雁池，池間有鶴洲鳧渚。其諸宮觀相連屬，延亙數(shù)十里，奇果異樹，瑰禽怪獸畢備。王日與宮人賓客弋釣其中。”梁園是一個古代宮殿建筑群，這是梁園的主體，但是從面積上看，這只占梁園的一小部分，梁園除有宮殿建筑之外還有更廣闊的園子。梁園是一個植物園，里邊有樹林、竹園、農(nóng)田、果木、花草等；梁園又是一個動物園，里邊有各種珍禽異獸；梁園還有許多游樂設(shè)施，如亭、館、臺、榭等，分布于園中各處。整個梁園規(guī)模宏大、風(fēng)景優(yōu)美，建筑檔次很高。
二
據(jù)《史記·梁孝王世家》記載，梁孝王招延四方豪杰，其中一個名叫公孫詭的人多奇邪計，初見梁孝王，便得千金賞賜，官至中尉，被稱為公孫將軍。由于梁孝王廣招人才，又愛好文學(xué)，所以鄒陽、枚乘、莊忌等人離開吳王來到梁孝王身邊，司馬相如也寧愿放棄朝中的郎官之職，來到梁孝王門下，一時人才濟(jì)濟(jì)。在劉武的周圍，聚集了許多當(dāng)時已經(jīng)顯名并流傳后世的文士、辭賦大家，主要有枚乘、司馬相如、鄒陽、嚴(yán)忌、羊勝、公孫詭等。
先說枚乘，他詩文歌賦無所不精，曾被吳王劉濞聘為郎中，極受重用。可他看到吳王在暗中招兵買馬，欲陰謀叛亂，便直言不諱地上書勸諫。由是知名，景帝授予弘農(nóng)都尉。但枚乘“久為大國上賓，與英俊并游，得其所好，不樂郡吏，以病去官……”，不久又回到了梁國。“梁客皆善辭賦，乘尤高。”枚乘在梁園作《梁王菟園賦》。菟園就是梁園，枚乘是梁孝王的主要賓客之一，曾活動于梁園之中，對梁園的繁華有切身的感受。賦中，鋪敘了梁園的自然風(fēng)光、規(guī)模建制及一年四季中的各種景物。此賦是枚乘的代表作之一。枚乘之賦鋪張夸飾，對漢賦的博大恢弘氣勢有一定的影響，對后世的辭賦創(chuàng)作也有一定程度的影響。南北朝時期江淹作《學(xué)梁王菟園賦》，就明確地指自己是學(xué)枚乘的。
司馬相如是蜀郡人，漢賦著名作家。他“少時好讀書，學(xué)擊劍”，慕藺相如之為人，改名相如。他原受漢景帝武騎常侍之封。景帝不好辭賦，梁孝王帶領(lǐng)諸文士來朝，相如便托病辭職，客游于梁。“梁孝王令與諸生同舍。相如得與諸生游士居數(shù)歲，乃著《子虛》之賦。”其名作《子虛賦》即作于梁園。
鄒陽是齊人，當(dāng)年吳王劉濞剛剛封國的時候，曾經(jīng)招四方之士，鄒陽與枚乘、莊忌一起仕吳。后因吳王有謀反之跡，鄒陽上書諫之，寫下著名的《上吳王書》。吳王不聽，于是他遂改投梁孝王。鄒陽為人有智略，慷慨不肯茍合。在梁時，他介于羊勝、公孫詭之間。羊勝今存有《屏風(fēng)賦》，公孫詭今存有《文鹿賦》。公孫詭就是初見梁孝王便得千金賞賜后來職務(wù)升到“公孫將軍”的那個人。羊勝、公孫詭“欲使梁王求為漢嗣”，鄒陽以為不可而力爭，受到羊勝、公孫詭的讒害，被投入牢獄。于是，鄒陽在獄中上梁王書：“書奏孝王，孝王立出之，卒為上客。”后由于大臣袁盎等反對，為梁求漢嗣一事未能成功，梁孝王惱怒之余，與羊勝、公孫詭密謀殺害袁盎等大臣。事情敗露后，“孝王恐誅，乃思陽言，深辭榭之，資以千金，令求方略解罪于上者”。 梁孝王以千金向鄒陽求計。鄒陽向齊人王先生咨詢后，悄然入京見景帝王美人之兄王長君，勸王美人向景帝進(jìn)言，不要再追究袁盎之案。同時，韓安國進(jìn)京面見長公主，向長公主求情，最終使景帝不再追究這個事兒。從此也能看出，鄒陽在梁國的身份，不僅僅是一個文士，還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謀士。
那是一個美好的時代，眾多的文人雅士集聚在梁園，揮灑豪情，書寫心志，感懷古今。那是文學(xué)史上一個輝煌的時期，漢賦大腕賞玩梁園，風(fēng)雅相聚，飲酒吟詩，恣意汪洋。梁園，成為文學(xué)上的勝景，后來，歷代文人騷客莫不以到梁園抒情為最理想的處所，游梁園、登吹臺，憑吊懷古，吟詩賦詞。
三
梁園，已經(jīng)成為文人的一個心結(jié)，無論是從哪里來的，總要到此一游，抒發(fā)情思。
阮籍在《詠懷》中寫道：“駕言發(fā)魏都，南向望吹臺。簫管有遺音，梁王安在哉？戰(zhàn)士食糟糠，賢者處蒿萊。”戰(zhàn)士吃酒糟米糠等粗劣食物，賢人隱居草野而不被任用，結(jié)果是“歌舞曲未終，秦兵已復(fù)來”。
到了唐代，梁園雖無西漢時面積大，但是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”。經(jīng)過歷史的風(fēng)云變幻，梁園雖然有所變化，但是作為一個著名園林，其勝景仍是不減當(dāng)年。李嶠有詩云：“漢月澄秋色，梁園映雪輝。”儲光羲《臨江亭五詠》之四云：“梁園多綠柳，楚岸盡楓林。”王昌齡詩云：“梁園秋竹古時煙，城外風(fēng)悲欲暮天。萬乘旌旗何處在？平臺賓客有誰憐？”詩中寫古代梁園之盛、氣勢宏偉，立足四顧，秋天梁園的竹子一如昔時煙霧迷瀠，黃昏時分城外風(fēng)吹似悲鳴。曾經(jīng)飄揚的親王旗幟在何處，平臺上的賓客又有誰能關(guān)心。
岑參于唐天寶三年（744年）進(jìn)士及第，正是仕途順利之時。在《梁園歌·送河南王說判官》詩中，他寫梁園春景色調(diào)明麗，并由對世事變遷的詠嘆而顯示出積極進(jìn)取的銳氣。詩的結(jié)句“輶軒若過梁園道，應(yīng)傍琴臺聞?wù)?rdquo;，既是對親友的勉勵，也是對梁園的追思。岑參《山房春事》也寫到梁園，詩云：“梁園日暮亂飛鴉，極目蕭條三兩家。庭樹不知人去盡，春來還發(fā)舊時花。”立意及情趣與前一詩相近。
今天，古吹臺還有三賢祠，三賢祠建于明代，當(dāng)時河南巡撫毛伯有感于唐代大詩人李白、杜甫、高適曾同登吹臺飲酒賦詩而特意建造的。唐天寶三年（744年），李白與杜甫相聚后，古典詩壇的兩顆耀眼明星在梁園題詩。李杜在這里遇到浪跡于此的現(xiàn)實主義詩人高適，惺惺相惜。于是，這三位詩人暢游汴州，慷慨懷古，酣飲狂歌，寫出了不朽的詩篇。李白在古吹臺上寫了《梁園吟》，杜甫寫下了《遣懷》，高適寫下了《古大梁行》，成為傳頌千年的佳話。
高適是滄州人，20歲時曾到長安尋求功名，懷才不遇，便北上薊門，漫游燕趙，想在邊塞尋求報國立功的機會，但一直沒找到出路。之后，他便在汴州（開封）一帶過著“混跡漁樵”的貧困流浪生活，有十幾年之久。高適的作風(fēng)非常豪俠浪漫，在他的作品中充滿豪士俠客的肝膽意氣，豪邁動人。
李白、杜甫、高適三大詩人相聚梁園，同登吹臺飲酒賦詩�！缎绿茣肪�201《杜甫傳》說，杜甫“少與李白齊名，時號李杜，嘗從白及高適過汴州，酒酣登吹臺，慷慨懷古，人莫測也”。三人酒酣古吹臺，放眼四望，信陵君的墳?zāi)挂驯桓麨槠降胤N上莊稼，梁孝王的舞榭歌臺早已蹤跡皆無，枚乘和司馬相如也已灰飛煙滅，不禁感慨萬千。忽然聽到不遠(yuǎn)處窗外傳來如夢如幻的琴聲，三人疑是師曠再生，不禁心生感慨。似醉非醉之間，李白即興賦詩，揮筆在墻上寫下了那首千古名作《梁園吟》：“我浮黃云去京闕，掛席欲進(jìn)波連山。天長水闊厭遠(yuǎn)涉，訪古始及平臺間。平臺為客憂思多，對酒遂作梁園歌。卻憶蓬池阮公詠，因吟淥水揚洪波。”高適吟誦再三，伴著悠揚的琴聲也寫下《古大梁行》：“古城莽蒼饒荊榛，驅(qū)馬荒城愁殺人。魏王宮觀盡禾黍，信陵賓客隨灰塵……”直到晚年，杜甫還在他的《遣懷》詩中這樣寫道：“昔我游宋中，惟梁孝王都。”
他們在旅游勝地亂涂亂畫，據(jù)說遭到了一位僧人的反對。那位僧人拿起工具準(zhǔn)備擦去詩句，卻被彈琴的那位姑娘攔住。為了保留詩句，她愿千金買壁留下李白的詩句。她就是汴州的才女宗氏。她的祖父宗楚客，在武后、中宗曾三次做過宰相，后來因依附韋后，為玄宗所殺。不久，李白聽說此事，深受感動，便托杜甫和高適做媒，娶這位宗氏才女為妻。宗氏就是李白的第四位夫人。這個“千金買壁”的傳說未必真有其事，但宗氏才女卻確有此人。據(jù)郭沫若考證，李白“在梁園也有家，往來于此，累十年之久”。
李白和宗氏結(jié)婚后四處漫游，也�；丶铱纯�。直到“安史之亂”爆發(fā)，他才帶著宗氏與她的弟弟宗昂逃到江南避難，結(jié)束了“一朝去京國，十載客梁園”的生活。
四
明代中期以后，文士詩詠梁園則更明顯地哀嘆繁華飄逝，感慨世道變遷。李夢陽《梁園歌》云：“梁園昔有信陵君，名與岱華爭嵯峨。”李夢陽《梁園雪歌》云：“今為梁園客，獨對梁園雪。”詩中對梁園的詠嘆包含了諸多歷史與人生的體悟。嘉靖時王廷相作詩云：“百年之后君為誰？有酒莫惜千金揮。不信試看梁王苑，狐兔草馳鬼火吹。”那個時候，梁園已經(jīng)是衰草遍地的破敗景象。
李濂年輕時曾寄宿在吹臺讀書。李濂編《汴京遺跡志》收錄了不少寫及梁園的詩篇，其中有李濂作的《梁臺懷古》五首，其三云：“梁苑久云廢，梁臺亦已頹。當(dāng)日修竹園，寂寞狐兔馳。秋風(fēng)吹禾黍，異代令人悲。”詩中描繪的是梁園遺跡破敗不堪的景象，歷史上的梁園盛況已經(jīng)蕩然無存。在明代話本小說《醒世恒言·十五貫戲言成巧禍》中，劉氏對靜山大王說：“卻不道是‘梁園雖好，不是久戀之家’。不若改行從善，做個小小經(jīng)紀(jì)，也得過養(yǎng)身活命。”這句話是告誡世人不要貪圖享受、安守本分的勸善之詞。可見，在明代人們的心目中，梁園已被作為一個豪華、富貴的理想樂園的代名詞。
于謙《題汴城八景總圖》有“梁園花月四時好，日落夷山映芳草”句。清代蔣湘南在《梁園吟和李白韻》中：“我昔游梁發(fā)清興，驅(qū)車遍訪夷門山。汴人指點道旁樹，黃沙漠漠埋其間。廿載來往懷感多，今年始作梁園歌。不憐艮岳一拳石，不吊蓬池千頃波。”毋庸置疑，梁園就在開封。1923年的春天，康有為來到了開封。吹臺雅集興致濃，康有為登上高臺，望萬里風(fēng)云，感時事興衰，欣然命筆，寫下一首古體詩，生動地描繪了梁園舊址的如畫景色。康有為親書這首詩的刻石鑲嵌在御書樓東壁之上，現(xiàn)仍保存完好。
梁園就是讀書人心中的圣地，是古典文學(xué)燦爛星空中一顆最明亮的星星，從大漢至近代，多少王侯將相、才子佳人在梁園留下了無數(shù)的感嘆和奢望，沒有一座園林如它那樣傾醉千古文人；沒有一座園林如它那樣，留下漢賦、唐詩、宋詞以及戲文等多種吟詠佳作。
2000多年以來，梁園以獨特的文化底蘊屹立于中國古典文學(xué)的殿堂，不因時光的變遷而布滿灰塵，不因時代的發(fā)展而漸漸遺忘。如今的梁園舊址，還是一個優(yōu)美的園林，花木扶疏、鳥語花香。“梁園客已散，風(fēng)景獨依依。”好在還有一個遺址可以回望，好在還有碑刻、文獻(xiàn)可以重溫。筆者雖然不再居住在其附近，但是空閑的時候還是最喜歡來這里游玩，尋找古人踏過的痕跡，憑吊先賢遺留的詩句。千古名園，依然韻味十足、魅力無窮。
(作者：劉海永 責(zé)任編輯：劉懿鑫) 【回到頂部】 【返回上頁】 【關(guān)閉窗口】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