陽春三月，得到雅安文友的邀請，參加在漢源縣舉辦的“大渡河之春”采風活動。得到消息，心向往之。漢源是川西高原重要的古城，有史前人類活動遺址“富林文化”，是重要的“茶馬古道”驛城，又是大渡河畔的水果之鄉(xiāng)。對我而言，更重要的是，我少年時坐著長途汽車從省城出發(fā)，經(jīng)過此地進了大涼山，此地留下過我少年的記憶。前往漢源，一路上有春風送我歸故鄉(xiāng)的快意。
從成都機場乘車南行，川西平原上瀟瀟細雨，如畫師點染出一幅煙雨春意圖。濃云薄霧將團團綠色從樹林化開，鋪展在一方方田野里，剩下的掛在車窗外，車行一路，帶綠一路；在這濃濃淡淡的綠海中，盛開的油菜花如陽光燦爛。油菜花真是鄉(xiāng)氣十足的花兒，一朵朵長得細小，不招搖，顏色也樸素，不濃艷，然而一片油菜花在那兒一起使勁地張開枝葉怒放花朵，就是一片春光！春光是什么？就是金燦燦的菜花托著喜氣！這喜氣驅(qū)走了旅行的勞頓，引著我們離開了成都平原，走進了雅安丘陵。從雅安到漢源高速公路基本建成了，今天真不巧，試通行的長達10公里的隧洞臨時封閉，我們的越野車拐進了蜿蜒的高山公路。
雅安與漢源之間相隔一座大山，學(xué)名大相嶺，又稱泥巴山。泥巴山是重要的地理分界，山之北是四川盆地，山之南是漢源及大涼山西昌谷地；山之北是青衣江，山之南是大渡河；山之北溫潤多雨盆地氣候，山之南干燥炎熱光照充足。泥巴山高約3000米，是南方絲綢之路的第一關(guān)隘。車向大山行，一個接一個的彎道之后，雨絲變成雪花，越向上云越濃，濃云如山撲面來，山巒如云蜿蜒去，云山霧海之中，越來越大的雪花迎著車窗飛來，讓人想起岑參的佳句：“忽如一夜春風來，千樹萬樹梨花開。”主人說：“請你們來看十里梨花，想不到先看了雪花。”飄飄灑灑的雪花，喚回了難忘的往事。那年我18歲，和4個同學(xué)相約“步行長征”，從大涼山出發(fā)，泥巴山是我們翻越的第一座高山。前一天晚上借宿泥巴山南麓清溪小鎮(zhèn)，凌晨4點開始上山，走了13個小時，才趕到了北麓第一個鄉(xiāng)場泗坪。也是這樣風雪天，兩個餅一壺酒，那時真年輕��！
一陣贊嘆：“梨花！梨花！”把我從沉思中喚回，車已下山，風停云散，只見漫山遍野如積雪般的潔白�；赝麃砺罚悄喟蜕窖┚�之上，一個個山峰白雪皚皚；雪線之下，一道道坡上梨花怒放，山巔冰雪山麓梨花，讓大山圣潔而吉祥。雪花退去梨花開，“柳濛煙梨雪參差”，梨花簇簇如雪涌，如銀浪翻動，流進山坳山溝，如云朵飄逸，縈繞村落田舍。難怪當?shù)乩习傩�，�?ldquo;大渡河之春”直接叫做梨花節(jié)。泥巴山南麓的漢源九襄鎮(zhèn)別名梨城，盛產(chǎn)金花梨，此梨曾獲全國金獎。我們到來之時，正值兩萬多畝梨花盛開。這是四面八方的愛花人來此觀花的旅游好時節(jié)。“聞道郭西千樹雪，欲將群去醉如何。”讓我們帶上酒與熱愛梨花的韓愈同行于花海。“常思南鄭清明路，醉袖迎風雪一杈。”讓我們帶上詩稿與思念梨花的陸游同游于花雨。
花海花雨，對于漢源人，別有一番濃情在心里。進入新世紀，國家“十五”重點工程，裝機360萬千瓦的瀑布溝電站在大渡河漢源段開工，原漢源老城將被水庫淹沒，沉于電站水庫“漢源湖”的湖底。2004年開始“移民搬遷”，正當移民工程最緊張的時候，發(fā)生了5·12汶川大地震，漢源城區(qū)受災(zāi)嚴重，經(jīng)專家考察，整個縣城已是“立體廢墟”，確定為這次大地震后縣城整體重建的兩個縣之一。災(zāi)后4年，新縣城后退上山，在原羅卜崗地區(qū)建設(shè)，災(zāi)后重建和移民搬遷，共同造就了一座漢源新城。新城雄峙半島形的山巒上，依山而建，居民點、學(xué)校、醫(yī)院、文化體育等公共設(shè)施統(tǒng)一設(shè)計施工。電站水庫漢源湖三面環(huán)繞新城，人稱“鮮花碧水陽光城”。我們的向?qū)А⒅驹刚咝W對我們說：“現(xiàn)在城區(qū)還有許多荒地，因為是礦山采空區(qū)不能蓋房，將來全都要種上樹，城區(qū)風貌就會大不一樣了，5年后再來看，這就是一座花園城市�，F(xiàn)在的夜景也很美，特別是在水庫對面看新城，一排排燈火通明，就像坦泰尼克大游輪！”是啊，春天對于漢源人來說，不僅有梨花香雪海，還有一個全新的陽光之城。
漢源人知恩感恩，他們總在說湖北省承擔了20個億的災(zāi)后重建項目。但是身在大渡河畔的漢源人，枕著大渡河濤聲成長起來，天生有大渡河的氣魄，千難萬險也一往無前。在漢源境內(nèi)的大渡河峽谷國家地質(zhì)公園，最大谷深達2690米，最窄谷峽70米，是《中國國家地理雜志》評出的“中國最美十大峽谷”之一。在峽谷的烏斯河鄉(xiāng)，我們參觀了大渡河峽谷中的成昆鐵路“一線天”：兩個隧洞一架鐵橋，頭上就是一線青天。“一線天”的模型放進了聯(lián)合國大廈，成為中國人民精神的象征。就在這個“一線天”鐵路橋旁，有一條沿著懸崖盤山而上的天路，天路上端是貼著懸崖的木制云梯。我沿著天路向上攀登，遠遠望見云霧間鷹翅下的云梯。2009年“感動中國2008年度人物”中有兩位漢源人，李桂林、陸建芬夫婦就是從這懸崖上的云梯走進全國觀眾的視線。他們在這里從教20年，在絕壁上的彝家村寨里培養(yǎng)300多個孩子。他們在這個絕壁登天路上，送給孩子們一個寬廣的前途。在天路上，我遇見彝寨的女書記阿呷斯且，她告訴我，現(xiàn)在政府把學(xué)校搬到鄉(xiāng)上了，孩子們都在鄉(xiāng)里住校生活，條件有了很大改善，彝家的下一代將走出大山�？粗畷浹刂炻废г谠旗F中的背影，我仿佛看見一只鷹高高地盤旋在大渡河濤聲中……
聽著大渡河的濤聲，心潮起伏，站在這天高水長的大峽谷，我祝福漢源人民。啊，這個春天梨花又開了，這個春天新家建好了，這個春天“細雨霏霏梨花白”，梨花深處是吾家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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