尋味開封：米芾的另一面
http://www.zfkbjt.com 添加時間：2017/10/30 15:29:30 來源：河南省旅游局信息中心 點擊次數(shù)：
《西園雅集圖》里的米芾
咱們開封出過一幅世界級的名畫，名叫《西園雅集圖》，它是北宋畫家李公麟的作品，畫的是當(dāng)時文化界十幾位大腕在王駙馬家聚會的故事。
王駙馬是誰呢？他是宋朝開國大將王全斌的曾孫，名叫王詵，字晉卿，娶了宋英宗的第二個女兒魏國公主。
來聚會的十幾位大腕都有誰呢？首先有李公麟，也就是《西園雅集圖》的作者；其次還有蘇軾、蘇轍、米芾、蔡肇、張耒、秦觀、劉涇、黃庭堅、李之儀、晁補之、陳太初、王欽臣、鄭嘉會，以及一位法號圓通的和尚。
蘇軾不必介紹，蘇轍是蘇軾的弟弟，米芾是大書法家，蔡肇是大畫家，張耒、秦觀、黃庭堅、晁補之、李之儀都是蘇軾的學(xué)生，劉涇是書法家兼畫家，陳太初是蘇軾的小學(xué)同學(xué)，后來出家當(dāng)?shù)朗浚o宋神宗講過《道德經(jīng)》。王欽臣是藏書大家，鄭嘉會是制墨高手，圓通和尚是從日本到大宋求法的高僧。
那天在王駙馬家聚會的十幾個人當(dāng)中，除了一僧一道，所有人都做過官。宋朝重視科舉，大多數(shù)官員都是進士出身，例如蘇軾和蘇轍哥倆是進士，張耒、秦觀、黃庭堅、晁補之和李之儀也是進士，李公麟畫畫那么有名，同樣中過進士�？墒敲总绤s沒有中過進士，甚至連舉人都不是。根據(jù)《宋史》上的記載，他很可能從來都沒有參加過科舉考試。
不參加科舉考試怎么做官呢？只能靠恩蔭。也就是說，只有祖父和父親是大官，后代子孫才有可能白撿一個官職�？上У氖�，米芾的祖父和父親都不是大官，僅僅是不入流的低級侍衛(wèi)。侍衛(wèi)的子孫肯定沒機會恩蔭，不過米芾他媽替米芾爭到了一個恩蔭的機會。
米芾他媽姓閻，是高太后的奶媽。高太后又是誰呢？她是宋神宗的生母。米芾小時候只愛寫字，不愛讀書，成績一塌糊涂，晃晃悠悠長到十八歲，剛好碰上宋神宗即位。他母親向高太后說情，高太后又向兒子宋神宗說情：“皇帝，有個閻氏侍奉過我，現(xiàn)在她兒子待業(yè)在家，你給他找個差使吧。”宋神宗是孝子，聽太后的話，賜給米芾一個官銜：秘書省校書郎。
秘書省校書郎是低級文官，在北宋屬于虛銜，只有品級，沒有工作。米芾十八歲當(dāng)上秘書省校書郎，十九歲就被派到地方當(dāng)縣尉（相當(dāng)于公安局長兼武裝部長），大約四十歲時，他成了雍丘縣令，去我的老家杞縣當(dāng)了縣長。從縣尉到縣令只差一級，米芾為啥升這么慢呢？因為朝中大佬和言官們都看不起他。第一，他不是進士，而在宋朝只有進士出身才算正途，才有可能快速升官；第二，他是靠母親走后門才進入官場的，言官們說他“出身冗濁”，意思是背景很臟，底子不干凈；第三，他酷愛古玩字畫，為了把喜愛的字畫騙到手，不惜坑蒙拐騙、巧取豪奪，就像偷經(jīng)書和吞公款的那位康有為康圣人那樣，常常被世人詬病。
米芾的人品和故事
關(guān)于米芾竊取別人藏品，有這么幾個例子。
范公偁《過庭錄》記載，米芾當(dāng)禮部員外郎那會兒，經(jīng)常到蔡京府上求觀字畫，發(fā)現(xiàn)好的作品就往懷里塞，蔡京不讓他帶走，他繞著屋子亂跑，邊跑邊尖叫。
周煇《清波雜志》記載，米芾酷愛古人字畫，又不愿花錢買，去別人家里借，說要賞玩兩天，拿到手就臨摹，然后把原作留下，把摹品還給人家。
蔡絛《鐵圍山叢談》記載，米芾年輕時經(jīng)過長沙，到一寺廟游玩，看見一座石碑，碑上刻的是唐代書法家沈傳師的作品。他大喜，趁人不注意，竟然偷偷把石碑扛到自己船上，連夜掛帆逃走了。
范公偁是范仲淹的曾孫，周煇是周邦彥的兒子，蔡絛則是蔡京的兒子，他們?nèi)齻�的記載應(yīng)該是可信的。
關(guān)于米芾拍馬屁，只說兩個例子。
吳坰《五總志》記載，米芾認(rèn)識蔡京很早，但在蔡京當(dāng)上宰相之前，兩人沒有深交。后來蔡京當(dāng)了宰相，米芾立即進京拜望，蔡京問他來干嗎，他說：“老眼來看太平。”聽說您當(dāng)宰相，老朽非常開心，進京來看太平盛世。
蔡絛《鐵圍山叢談》記載，蔡京有一天問米芾：“本朝有幾個人擅長書法？”米芾答道：“自晚唐柳氏，近時公家兄弟是也。”自從晚唐柳宗元以降，就數(shù)您老跟您弟蔡卞最懂書法了。蔡京又問：“其他還有誰？”米芾說：“還有我��！”
你看，這才是高質(zhì)量的拍馬屁，既抬高了蔡京，又抬高了自己，同時還顯出二分幽默、八分瀟灑，頗具名士風(fēng)范。
據(jù)米芾自己說，他從小熱愛藝術(shù)，天天練習(xí)書法，離開字畫就沒法活，至于官位什么的，絲毫不放在心上。他的話前半句屬實，后半句就虛偽了。宋徽宗崇寧二年（1103年），他被蔡京提拔為禮部員外郎兼書學(xué)博士，樂瘋了，趕緊寫詩表達感激之情：“浪說書名落人世，非公哪得徹天關(guān)？”如果不是您老幫忙，我哪能混到這個位置呢？
言官們鄙視米芾的人品和出身，向宋徽宗上奏章，說米芾是個瘋子，不適合當(dāng)官。米芾氣憤地給蔡京和朝中其他大佬寫信辯解：“在官十五任，薦者四五十人，此豈顛者之所能？”我做了十五任官，前前后后共有四五十個領(lǐng)導(dǎo)舉薦我，如果我是瘋子，怎么能得到這么多人的舉薦呢？
從生活細(xì)節(jié)上看，米芾確實像個瘋子——他有嚴(yán)重的潔癖，愛說大話，愛穿奇裝異服，偷人家的字畫，并且不以為恥。但我一直懷疑他是靠裝瘋賣傻來包裝自己，讓別人記住自己，把自己打扮成特異的隱士、可愛的弄臣，以此來換取更好的生存空間。
《宋史》替米芾惋惜：“又不能與世俯仰，故從仕數(shù)困。”這人太清高了，不會混官場，所以一輩子沒當(dāng)上大官。其實在整個北宋，像米芾這樣既不是進士，又不是高官后代，而且還沒有軍功的書法家，最多只能進宮廷書畫院當(dāng)一個由朝廷包養(yǎng)的工作人員，不可能做到禮部員外郎。米芾做到了，不是他運氣好，而是因為他會鉆營。
米芾有自敘詩：“庖丁解牛刀，無厚入有間。以此交世故，了不見后患。”把自己變成沒有厚度的利刃，毫無障礙地出入社會，像這樣活著，不會有后顧之憂。是的，這首詩才是他的心聲，才是他的真實寫照。
(作者：李開周 責(zé)任編輯：笑宇) 【回到頂部】 【返回上頁】 【關(guān)閉窗口】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