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在開封的汴籍御史李宏謨
在《清代朱卷集成》一書中，收入了8000多份清代朱卷。其中，包括汴籍御史李宏謨及其兩子的朱卷。這就是：李宏謨在咸豐二年（公元1852 年）考舉人時的朱卷，其長子李象寅在光緒元年（公元1875 年）考舉人時的朱卷，次子李象辰在光緒三年（公元1877 年）考進士時的朱卷。據(jù)這3份朱卷可知，李宏謨一家“世居南熏門內(nèi)”。南熏門是開封外城的正南門，其遺址在今火車站偏西南方向處。
按照清代科舉考試制度的規(guī)定，在省內(nèi)參加鄉(xiāng)試（考舉人）或到北京參加會試（考進士）的考生必須按照考題要求，在答卷中寫八股文和作一首詩，同時，應(yīng)在答卷上交代個人履歷以及本族譜系。而本族譜系起碼要寫明上三代的簡況，凡上代有科名、官階、封典、著作等，應(yīng)一一注于名下，以顯揚門庭之昌盛。由于李宏謨無顯赫的家世，他只交代了父親李祥，字瑞庭；祖父李文相，字廷臣；曾祖父李芳，字芷江。在他父親名下，雖寫有“例贈文林郎”的字樣，但是，他父親并沒有實際當(dāng)過官。因為文林郎不是職官，而是散官。所謂散官，是用來定級別的。在清朝，定文林郎為正七品。李祥能得到封贈的正七品官銜是因兒子做官而得的名譽級別，并非他曾在某地區(qū)、某部門實際擔(dān)任過七品官。實事求是地說，雖然李宏謨之父有個官銜，但他依然是個無功名、無實際官職之人。在《清代朱卷集成》一書中，那些家世顯貴的考生為顯揚家世之昌盛，常在考卷上寫出多代，甚至從始祖寫起，并在各代人名之下一一注明其科名、官階、封典、著作等。因此，分析、研究李宏謨父子的朱卷以后我們確信，汴籍御史李宏謨之家原本是一戶普通人家。就在這戶普通人家，李宏謨于道光八年（公元1828 年）十二月二十二日誕生了。在婚姻講究門當(dāng)戶對的清代，李宏謨成人后，娶了普通人家之女盛氏。在李宏謨考舉人之前，他與盛氏已有一子，取名金榜，號珠囊。兒子之名體現(xiàn)了李宏謨的心愿：憑借能寫字字珠璣之文，以求金榜題名。不久，李宏謨的心愿實現(xiàn)了，但他并不滿足，故而嚴格管教兩子，要求他倆認真讀書，繼續(xù)走科舉之路。結(jié)果，其兩子都在科舉考試中取得優(yōu)異成績。經(jīng)過兩代人的不懈努力，李宏謨父子都獲得了功名。具體來說，李宏謨于咸豐二年（公元1852 年）中舉，咸豐六年（公元1856 年）又考中二甲第 59 名進士，并成欽點翰林。李象寅緊隨其父，于光緒元年（公元1875年）考中河南鄉(xiāng)試第 66 名舉人。李象辰則緊隨父兄，于光緒二年（公元1876年）考中河南鄉(xiāng)試第 15 名舉人，次年考中二甲第 75 名進士。他們獲得功名之后，都當(dāng)了官。于是，他家就成了一個擁有三舉人、兩進士、一翰林的知名科舉家族。
由于李宏謨的上代無功名也無人當(dāng)官，所以，李宏謨的上三代所娶之妻，即李宏謨的母親、祖母、曾祖母，都是普通人家之女。用現(xiàn)在的話說，李宏謨是一個沒有家庭背景之人。據(jù)《祥符縣志》記載，沒有家庭背景的李宏謨“為諸生即有大志”。在明清時期，諸生是指經(jīng)過考試錄取而進入府、州、縣各級學(xué)校的生員。因為生員分為增生、附生、廩生、例生等，故統(tǒng)稱諸生。李宏謨在學(xué)習(xí)時期，曾與開封的其他諸生結(jié)“茗香社”。“茗香社”的成員，有后來任廣州知府的馮端本以及馮端人、邊農(nóng)友、徐祥麟（字小亭）、王宮午、高文銘（字仲新）等。“茗香社”設(shè)在杏花園街路南。李宏謨在其所寫《高仲新傳》中說：“咸豐初，同邑許汝濟于省之杏花園南偏筑屋數(shù)楹，邀徐小亭及予、仲新讀書其中。”一群青年學(xué)子在“茗香社”研究學(xué)問，討論國家大事。由于李宏謨參與“茗香社”的活動，使他學(xué)業(yè)大進，并提高了分析認識社會問題的能力。因此，李宏謨終身難忘“茗香社”�，F(xiàn)存國家圖書館的李宏謨著《茗香社課藝》，是他在京做官之后為懷念茗香社舊友而匯集大家在“茗香社”所寫之文，并親自寫序，于同治十二年（公元1873年）刻印成冊的。
由于科舉考試成績優(yōu)異，先考中舉人、進士，又成欽點翰林，于是李宏謨便順利地步入仕途，從而改換了門庭。由于他學(xué)問好、人品好，為人耿直敢言，不久升任御史，再升為高官�！肚宕擦謧髀浴酚涊d：“李宏謨，字禹山，號仲遠。河南祥符（今開封）人。二甲五十九名進士。散官改兵部主事。同治九年，任順天同考官。歷官至順天府丞。”這說明，沒有家庭背景的李宏謨最后竟當(dāng)上了順天府府丞。清代的順天府指京師地區(qū)，順天府的轄區(qū)在清初多有變化，乾隆八年 （公元1743 年）才開始固定了下來，共領(lǐng)五州十九縣，即通、薊、涿、霸、昌平五州和大興、宛平、良鄉(xiāng)、房山、東安、固安、永清、保定（今河北省文安縣新鎮(zhèn)）、大城、文安、武清、香河、寶坻、寧河、三河、平谷、順義、密云、懷柔十九縣，又混稱為順天府二十四州縣。清朝規(guī)定，京師的主要行政負責(zé)官員，即順天府府尹和順天府府丞，一律由漢族官員擔(dān)任。順天府府丞一職相當(dāng)于現(xiàn)今的北京市副市長。開封南熏門內(nèi)的一戶普通人家的子弟李宏謨，能擔(dān)任如此重要的官職，自有其獨到之處。
《祥符縣志》肯定 李宏謨給慈禧提意見
根據(jù)《祥符縣志》中的《李宏謨傳》記載，在慈禧大權(quán)在握的同治年間，李宏謨曾以御史身份給慈禧提了一個意見，即要求她勤政。但是，李宏謨履行御史職責(zé)的這一舉動卻受到了皇帝的嚴飭，責(zé)其冒昧，幾乎遭到褫革。但是，從《祥符縣志》的具體記載中我們了解到，李宏謨是一位有膽量并忠于職守的御史。
自同治十一年（公元1872 年）三月初開始，慈禧因病月余不視朝政，基本不召見臣工。因此，到了五月初一日，李宏謨便以御史的身份上了一份奏折：《請勤召對》。筆者試圖閱讀此折原文，曾到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查詢，但是未曾查到。不過從《祥符縣志》的《李宏謨傳》中可以得知其主要內(nèi)容：“朝廷之敬怠，實天下之治亂所關(guān)。方今軍務(wù)未竣，水旱頻仍，矧本日日食至九分有余，天象變異，尤堪悚惕。伏乞慈禧皇太后圣體大安即逐日召見臣工，訪求治理庶政，事修明，災(zāi)可化。”由此可知，李宏謨的《請勤召對》折，雖說是向慈禧提意見，實際上不過是一個建議。因此，可把《請勤召對》折定性為建議性的奏折�？墒�，在皇權(quán)至上的清代，此折上達之后卻遭到嚴飭�！肚迨犯濉分械哪伦诒炯o(jì)，在記載同治十一年（公元1872 年）五月初二日的大事時，涉及了此事。該書記：“自三月初旬，慈禧太后弗豫，月余不視朝。至是，御史李宏謨請勤召對。諭責(zé)其冒昧，嚴飭之。”這就是說，李宏謨頭一天呈上《請勤召對》折，第二天就遭到了嚴飭�！肚迨犯濉芬粫且慌宕z老在民國時期編纂的，該書只是較客觀地記載了李宏謨給慈禧提意見的前后，并沒有肯定汴籍御史李宏謨忠于職守�！肚鍖嶄�·穆宗實錄》在光緒朝由官方編纂，完全體現(xiàn)朝廷的意志。該書對此事的態(tài)度不僅是未肯定汴籍御史李宏謨忠于職守，反而在字里行間贊揚慈禧寬宏大量。其記載如下：“乙酉，諭內(nèi)閣，昨日御史李宏謨奏，請勤召對一折，覽奏實堪詫異。自朕御極后，兩宮皇太后垂簾訓(xùn)政，勵精圖治，惟日孜孜，召見臣工訪求治理。本年入春以來，慈禧皇太后圣躬時有不適，仍以勤政為心，無間召對。迨三月初旬以后，圣體違和，久未痊愈，始月余未經(jīng)視朝。然四月二十六日，猶力疾召見軍機大臣，嗣因圣體尚未大安，是以連日仍未召見。李宏謨近在京師，豈獨毫無聞見？竟以逐日召見為請，嘵嘵瀆陳。冒昧已極，朕意本欲從重懲處，乃我皇太后以廣開言路之時，特降懿旨加恩免其褫革，仍傳旨嚴行申飭。”嘵嘵，《辭源》的解釋是：爭辯聲。從這段記載看，皇帝認為李宏謨上《請勤召對》折是“嘵嘵瀆陳。冒昧已極”，應(yīng)該從重處理，可以革職。但是，由于“皇太后”從廣開言路考慮，特降懿旨加恩，才“免其褫革”。這里所說的“皇太后”是慈禧嗎？當(dāng)時的皇太后有兩位：慈安、慈禧。是慈安為廣開言路而特降懿旨加恩免其褫革，還是慈禧？或者是二人同特降懿旨？對這一點，《清實錄·穆宗實錄》并沒有寫清楚。但是，僅僅從文字上推敲，因當(dāng)時的皇太后有兩位，籠統(tǒng)地用“皇太后”一詞就應(yīng)當(dāng)包括慈禧。如果只粗讀這段記載，就會理解為慈禧寬宏大量，赦免了本該革職的李宏謨。
《祥符縣志》的記載則完全不同于《清實錄·穆宗實錄》和《清史稿》，它充分肯定了李宏謨敢于給慈禧提意見。這主要體現(xiàn)在兩處記載。一是記載“宏謨在諫垣章凡數(shù)十上……其《請勤召對》一疏，尤著直聲”。諫垣，指御史工作之處。這段記載的意思是，李宏謨?nèi)斡窌r忠于職守，曾寫了幾十份奏折，而最能體現(xiàn)他敢于直言并使他名揚天下的是《請勤召對》一折。二是在介紹《請勤召對》一折的主要內(nèi)容之后又記載了當(dāng)時的社會反應(yīng)：“聞?wù)呓哉ι唷?rdquo;這短短5個字生動地描繪出當(dāng)時《請勤召對》一折所引起的強烈社會反響。當(dāng)時，大家都為李宏謨忠于職守的精神所感動，同時也為他捏把汗�！断榉h志》成書于光緒二十四年（公元1898年），那時，慈禧依然大權(quán)在握，該志能記載上述兩點，可以認為是秉筆直書。因此，為敢給慈禧提意見的汴籍御史李宏謨點贊時，也應(yīng)該為敢于秉筆直書者點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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