蔬菜當中，茄子的做法和吃法比較多：紅燒茄子、香燒茄子、魚香茄子、肉醬茄子、炸茄盒、涼拌茄子、肉末茄子煲、豉香茄丁、蒜泥手撕茄子、什錦素茄丁……可惜，現(xiàn)在的茄子全是大棚里種植的，看上去也秀色可餐，可是無論怎么吃怎么做，就是做不出、吃不出茄子的本味。大棚里種植的蔬菜，似乎都是一個味道。這時候，便揪腸揪胃地懷念飯湯茄子。
小時候，茄子基本只有兩種做法和吃法，一是辣椒炒茄子，二是飯湯煮茄子。辣椒炒茄子至今沿襲，飯湯煮茄子已經(jīng)成為絕響。原因很簡單，一是城里人煮飯都是用電飯煲，沒有飯湯；二是城里人吃的大米全部經(jīng)過精加工，即便像農(nóng)村那樣用大鍋煮，也煮不出飯湯。巧婦不僅難為無米之炊，同樣難為無米糠之飯湯。
故鄉(xiāng)的土地尚能種出純正的茄子，故鄉(xiāng)的田野卻種不出純正的稻谷——化肥用得太多了。即使能種出純正的稻谷，也加工不出純正的大米。加工不出純正的大米，自然煮不出純正的飯湯。
純正的大米是這樣加工出來的：新谷收獲回家，曬干用扇車（亦叫風車）扇去稗子和癟谷，再舂。舂分為兩種：手工和機械。手工又分為全手工和半手工。全手工是將谷子放在石臼里，手執(zhí)搗杵或腳踏搗杵舂;半手工是將谷子放在石磨里磨。機械就是用水車帶動搗杵舂。手工加工出來的大米，粗糙但營養(yǎng)豐富，耐淘洗，淘洗五六遍，米水依然“渾濁”，只有這種粗糙的大米和“渾濁”的米水，才能煮出牛奶般濃稠的飯湯。如今，最偏僻的山村也用機器加工大米，大米越來越“干凈”的同時，飯湯越來越稀淡。
飯湯是飯湯茄子的靈魂，沒有純正的飯湯，茄子再地道，也是枉然。
飯湯茄子做法極其簡單：先將茄子削成拇指寬篾片厚的片狀或者菱狀，放在溪水或泉水里浸半個時辰以上，去腥氣，瀝干，倒進滾燙的油鍋爆炒片刻，注入適量新鮮飯湯，加鹽（千萬別加味精），開鍋后，蓋上鍋蓋文火燜煮六七分鐘，即可起鍋食用，潤滑清香，味道鮮得令人發(fā)指，且有清涼解暑之功效。青（清）白分明的飯湯茄子冷卻后，表面結(jié)起一層潔白的膜，仿佛冰肌玉膚，令人不忍下口。
遺憾的是，我只記得飯湯茄子無與倫比的鮮，卻道不出也寫不出它的鮮，就像母親的乳汁，它是天下大美大鮮大補的生命飲料，可誰道得出寫得出它具體的味道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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